张老头去世的很突然，我参加了他的葬礼，这是我到汉中工作以后第一次参加的葬礼。张老头的葬礼匆忙而又简单，匆匆的死亡，匆匆的埋葬，仅三天时间，在杂草丛生的寂静山坡上就多了一座孤坟，也多了些凄凉。

对张老头的去世，我感到十分诧异，第一次见张老头还是在今年的夏天，他的大儿子为他办了八十岁的生日宴，我是被受邀的。那时的张老头除了腿受了伤，拄着拐杖，出不了大门口，精神头还是很好的，并不像生病的样子，不曾想半年未见，再见他时已经躺在了冰冷的地上。在张老头的葬礼上，我听到有亲戚朋友说他是被冻死的，也有邻居说他是生病了没人看管，最终死在了床上，总之张老头在人生的最后一程，受了不少苦。

张老头的葬礼简单的有些出奇，除了村子的一些熟悉的人，再就是自己亲近的亲戚了。整个葬礼我没有看到有人悲伤，尤其是他的儿子和女儿，未掉过一滴眼泪，甚至还和亲朋好友开玩笑话。我感到很是不解，难道说他们认为自己的老父亲已经八十岁了，这个年纪去世是值得欣慰的一件事？还是说他们对生活已经麻木不仁，又或者是自己看淡了生死离别，对自己父亲的去世也显得轻描淡写，仿佛去世的人是与自己毫不相干。

岳母一家是张老头最亲近的亲戚，对张老头一家的生活还算熟悉，岳母说张老头是被活活冻死的，她看了张老头去世时睡的床铺，去世前几天，张老头腿疼下不了床，大小便在床上也没人收拾。前些天，夜里很冷，在一天晚上张老头熬不住了，静静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张老头曾住的屋子隔壁，放着许多盒装的饼干和牛奶，上面还落了一层尘灰，岳母指着饼干和牛奶对我说：“看看，宁可放在这里也不给老头送去吃，生了两个儿子有啥用”。我以为岳母是为张老头的凄惨离开而感到心酸，直到在张老头入殓时，旁边的邻居小声说道：“张老头这辈子，恐怕现在穿的衣服是最贵最好的了吧”。这话让我颇为震惊，我从未想过一个人一生，穿过最好的衣服竟然是躺进棺材时的那一刻。

我常想，“卧冰求鲤”“尝粪忧心”“哭竹生笋”这些我们打小就学习过的故事，是不是人们都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渐渐地忘却了？“百善孝为先”，一个人自己的父亲的生死都看得如此淡薄，或许不具备说自己是善良之人的资格。中华民族从不缺少美德，也不缺少精神，只是很多人都忘记了传承，以至于把自己最值得依靠、最无私奉献的人忘记在犄角旮旯里，独自默默承受着黑夜的寒冷，最后悄悄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张老头走了，走的时候不知有没有留下遗憾，也不知是否有所牵挂，只是穿了一身好衣服躺进棺材里，上面盖了一层薄薄的土。也许多少年后，张老头的后人们没人会记得张老头，更不会记得曾经的他死在冰冷的夜晚，在死之前才穿上了最好的衣服，和他那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葬礼。

给母亲打电话时，我讲了张老头的事，母亲一边惊讶，一边又对张老头的遭遇十分同情。母亲虽说不识字，但每做一件事都秉持着与人为善。小时候我和哥哥闯了祸，一定会迎来母亲的棍棒“伺候”，之后又是“和尚念经”一般的说辞。那时候觉得很烦，总想着逃离母亲的“魔爪”，现在再回想起那时候的情景才发现，那无一不是母亲在劝导我们要向着“善”的路前进。

看着张老头最后的凄凉，我想到了还在黄土高原上“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父母。我本愿接父母到我工作的地方，平日里溜个弯儿，散个心，也过一过舒心的日子，母亲却说自己和父亲还不算太老，能动弹得了，趁着还能干得动，为自己赚一些养老钱，母亲是在担心老了以后，会像张老头那般凄凉罢了，只是母亲不知道，我是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拗不过母亲要坚持在老家的黄土地上，接她和父亲的事只能暂时作了罢。

人一生当中会拥有很多东西，也会失去很多，最大的失去无非是自己最值得依靠和信赖的人。“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任何时候，我们都应该摆正“善”的位置和方向，让我们生活变得温暖，最终使我们的世界变得像《礼记》中那样，“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汉钢公司炼钢厂 薛生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