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人倍忙,风吹麦稍黄。时光飞快,转瞬间又到了庄户人龙口夺食的时节。在我的家乡,把收麦忙碌时节称为“麦天”,每到“麦天”时节,总会想起那些年自己曾经亲历过的收麦艰辛情形。
上世纪八十年代,进入“麦天”时节,学校就放假了,作为学生的我也会加入家中“三夏”大忙之中。每次收麦前,父亲早早磨好镰刀,我们人手一把镰刀,每人占五行开始割麦。我年龄小,每次割麦总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处于落伍情况。只能眼看父母和哥嫂们镰刀一挥一大片麦子倒地,动作是那样轻松和娴熟。纵然我使出浑身解数,也只能望尘莫及。我拿个镰刀,一会儿蹲着,一会儿弯着腰,一会儿直起身,每隔一会儿抬头看看离地头还有多远?火辣辣的太阳晒得我满头大汗,汗珠顺着面颊往下直淌,滴进眼里,涩涩的,流进嘴里,咸咸的,偶尔一阵风吹来,麦浪滚滚,如波涛在涌动……就这样,我一会儿割,一会儿看,一会儿想,却在不知不觉中早已被父母和哥嫂们拉落下一大截,而望着在太阳下令人炫目耀眼的麦浪,我心底里只能徒增一份煎熬和感叹,庄户人家真不容易。
我家的麦地,有原上的,也有沟里的。父亲最心疼自己种的庄稼,割麦子割得比谁都干净,他割过的地方,捡不到一颗麦穗。就连地上的麦穗麦粒儿,他都要一颗颗捡起来。对我来说,原上收割情况相对会好点,而遇有坡地或沟地的麦子,不仅要割,还要一捆一捆沿着羊肠小道往回背,肩膀上勒下一道道血红的麻绳印,手臂被麦芒扎得发红,而那腰酸背痛、浑身像散了架似的感觉,至今也忘不了,也就在那时,我才真心体会到“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真正含义。
记忆里“麦天”特别忙,人们不仅忙在地里,而且忙在路上、忙在场里。白天一家人在地里忙着割麦,到了日头落山前或黎明时,会用架子车去拉麦,乡间的道路通常崎岖不平,我家的地到村里的路一直是慢上,因此父亲每次便会套上家里的牛来拉车。皎洁的月光洒向地面,人们弓着腰使出浑身劲,中间是高高的麦垛,后面一个小小的身影使劲推着,一个浑然的整体,一步一步向前移动着。这种艰难拉车收麦的情景像一幅美丽的画深深印在我的脑海中,让我久久难忘。
当所有麦秸被卸在场里后,第二天首先进行摊场,用叉把捆着的麦秆挑松散,大面积摊开,将收割下来的麦子放在太阳底下充分暴晒,使水分快速蒸发。用完麦钩后,然后用叉、用扫帚、用推耙,一项接着一项,我参与其中,眼到之处,手始终不会闲着。扬场可是一个技术活,我们一般干不了,只能由父亲来进行,父亲可是村里农活的行家里手。村里的麦场,一家挨着一家,远远望去,整个麦场人声鼎沸、热火朝天,场面非常壮观,父亲向空中扬起的麦粒、麦壳夹杂着尘土,一股股直冲天空,慢慢飘散,形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趁着扬场期间,我们一般才能歇会,有时来了卖冰棍的,还能吃到一角或两角一根的冰棍,真是凉透透、美滋滋,让麦收时节多了一份欢乐。
如今,又到“麦天”时,而我却再也看不到家乡人收麦忙碌的情景了。“麦天”好像已经淡出了人们的记忆。一片片肥沃的土地上已经种满了苹果树。时代的步子真快,但那“麦天”的紧张、那“脱胎换骨”的苦楚、那丰收的喜悦,久久无法忘怀。(龙钢公司赵世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