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有个想法,写一段关于外婆的文字,说说这个对我恩重如山的人。外婆生于民国年间,她是地主家的长女,她不但上过学,而且小学毕业,这个学历让她的同龄人乃至比她小的人都对她刮目相看。外婆浓眉大眼,头发虽然全白了,但是梳的整整齐齐,八十多岁的年纪了,但依然干净利落,耳聪目明。
小的时候,我是在外婆家长大的,外公早早就走了,我和外婆一起相依为命。白天,外婆担水带着我,拾柴带着我,晚上我还要跟外婆一起睡,俨然成了外婆的小尾巴。我小时候身体不好,每次一生病,去医疗站打针,都是外婆背着我,外婆家和医疗站之间必经一个很陡很长的坡,可外婆不管多忙多累,她都会来回背着我。我是幸福的,总是在外婆的背上度过生病的时光。肌肉针打的我屁股疼痛肿胀,晚上外婆就会切很多的土豆片给我敷上。
听小姨给我说,外婆的头发是一夜之间变白的,我很惊讶,没想到这种只有在电视剧中才会发生的事竟然发生在外婆身上。原来,妈妈考高中的时候,本来村里只有她一人考上了,当时录取的通知书不是直接送到考生手里的,而是通过村公社,这样,妈妈的名额就被公社干部的女儿顶替了。虽然这事在当时被压住了,可是要解决身份问题等,根本不可能。外婆因为忧虑、伤心过度,没几天头发就全白了。
小时候,外婆经常跟我讲,人一生应该记住六个字,感恩、信任、原谅。儿时不明白,慢慢长大了,回味她的话,经常会在感动之余深深感激,她教给我的,是最质朴却又最高贵的道理。
有年春节聚在一起吃饭,大家饭后吃水果,妈妈突然说,你给你外婆剥个橘子。我看看外婆,她坐在我旁边笑呵呵的,而手总是藏在身后,说自己已经吃了。我绕到她背后把橘子找出来,她就说是留给静静的。听了这话,我缓缓走到外面,中午的阳光异常耀眼,我仰着头,积了多时的眼泪就慢慢地渗出来了。
外婆曾给我说过,小时带我去麦地打农药时,她将我放在地头的一棵大树下,底下铺上塑料纸,她就去喷药了,可喷着喷着就害怕了。她说,那时她想要是有狼来,她就奋不顾身,扑在我的身上,让狼吃了她。
尘封的记忆像结了多年的痂,被一层层揭开。外婆含辛茹苦把几个孩子拉扯大,又把一个个孙子哄大,当然,还包括我这个外孙女。晚年虽然苦尽甘来,可是外婆又要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大舅因意外去世,外婆几次哭晕过去,从此外婆卧床不起,沉默寡言,长吁短叹。我们大家就跟商量好似的,谁也不在外婆面前再提起大舅。直到大舅头周年的时候,我和大家背着外婆提前定了花圈,准备去给大舅上坟。外婆问我:“你今儿有事儿出去啊?”我说:“今天是周末,我哪儿都不去!”外婆转过头望着窗外,轻轻的说了声:“你舅今儿个一年了。”我不敢再看外婆,更不敢再说一句话,我知道外婆心里痛。曾经以为伤心是会流很多眼泪的,原来真正的伤心是流不出一滴眼泪。外婆把她的伤痛藏在了心底,留给我们的永远都是爱和微笑。
如今,我在外地工作,每个周末,我都会和外婆视频。有个周末由于单位开会,我把手机调成了静音,会后我看到外婆打给我的十几个未接视频和电话,忽然间,我的鼻子酸了,急忙将电话回过去。一接通外婆就像小孩子似的问我怎么不回她电话。
外婆就是这样,她对我们的爱,常常让我们忘记了工作的疲惫,让寒冷的冬天似乎也变得温暖起来。(汉钢公司动力能源中心 吴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