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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水
发布日期:2021-01-10    作者:黄腾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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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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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雨过后天气反常的晴朗反倒是父亲的脸上阴晴不定了起来

晚上躺在床上隐约听见隔壁父亲念叨着:“清明都过这么久了按说也应该下雨了别人家河边的水田都已经插上秧了我们这梯田只能看天吃饭可这啥时才能下场雨”!母亲似乎有些困意便应声到:“估计明后天就要下雨了吧刚好他大伯家的耕牛这段时间也闲着”父亲听后便有了些许宽慰睡意朦胧中我便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天色刚刚鱼肚白,母亲就叫我起床:“小敏,今天下雨了,快些起来去你大伯家把牛牵来趁着雨天赶紧把咋家田里的水收上”。

我迷糊着眼瞅了一眼窗外,天都没亮实在太困再加上初春冰冷的雨滴打在窗边沙沙作响,禁不住把被子往头上一蒙,假装没听见。

父亲已经全副武装,来回于田间好几趟了往日沉重的水靴声此刻变得轻盈起来喝了几口前一天留下的冷茶水便让母亲早些做上午饭,念叨着沟渠里的山水已经越来越大不到晌午便可收水犁田了。听着父母的对话,我也有意识驱散了睡意,急忙穿好衣服卷起了裤腿正准备去大伯家牵牛。

“小敏,我去帮你牵牛好吧?你在家里多休息会儿!我晚点去学校也不打紧”姐姐早已收拾的干净利落,本打算一大早就去学校的。姐姐所在的中学离家二十来里路,来回都得靠步行,周天便得早早出发。

“四青,你不能去、今天下雨路滑你去学校得走早些,”说话间,母亲已将四五碗大米装进姐姐的背包,地上散落了五六颗,母亲连忙捡起来放在嘴前吹了吹也放了进去,再装了些白菜粉条进去,这就是姐姐一周的伙食。

“四青,到了学校一定要好好学习,长大后可不能再像父母一样与土地打交道了”父亲一如往常叮嘱姐姐,我目送她出了门,她高高卷起的裤腿早已沾满了被鞋底带起的泥浆,一向爱干净的她此刻的心情别提有多难过,没有人顾得上给她半点慰藉、只能靠自己调节,想到这些,便心疼起姐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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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大伯家牵来耕牛,抱来两捆玉米杆,又装来一盆土豆玉米珍,看着他大口吞咽着食物,甭提心里的高兴劲儿,心想喂饱它才能配合父亲快速地犁完田插上秧,来年的生活才有着落,父母便可愁容散去。

午饭过后,雨小了些,父亲穿好蓑衣,戴了斗笠,我找来了自制的雨衣,自告奋勇的要去帮父亲扛犁头。一是好玩;也更像个男子汉,父亲看着我试了两下都没能扛起来,便说道:“别急,等长大些便可以轻松扛起了”。

田里积水已漫过低洼部分,父亲跳进田里,初春的雨水依然生冷刺骨,父亲被打湿的双手冻得通红,但丝毫没有在意,他熟练地将犁枷放在牛肩上,弯下腰一只手穿过牛身用绳索将犁枷固定在牛肩上,从水里捡起纤绳挂在犁头上,一切准备工作已然完成,在我看来一切都是艰难万分,父亲操作却流畅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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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父亲的第一声哟呵、耕牛便向前迈出脚步,此刻父亲有用不完的力气,双手紧紧将犁头向下压着,嘴里不停发出驱赶声,脚不停将翻过的整块泥土趟散,父亲像极了胜利的“骑士”,随着犁田方向的变化,阵阵浪花向田边涌来,我的眼神只顾着随父亲移动,突然父亲边向前边回头对我喊:“小敏,把你的鞋子拿走,别被打湿了。”晃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鞋还放在田里,鞋底已被泛起的浪花打湿,赶紧找了流水清澈的地方洗去了脚上泥土,穿好鞋才感到脚已冻得有些生疼,再看看父亲,“露在斗笠外的头发已被细雨淋湿粘在了一起,脸上布满了泥点子、胸前的衣服被泥浆糊上了厚厚一层”,他却丝毫没有在意,泰然自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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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回好几十趟,未犁的田渐渐少了,眼前的大黄牛也被泥浆披上了厚厚的外套,露出来的眼睛紧盯着前方,略显疲态,父亲索性加快速度犁完了整块水田,我抓紧时间背来了玉米壳为稍作休整的牛儿填饱肚子,并招呼父亲也休息下,父亲没有时间搭理我,便拿了铁耙将田埂的缺口堵上。

天边乌云黑压压的扑过来,雨滴变得大了急了,可以看到父亲的脸上有清晰水纹沿着嘴角流下,“不好,快要下暴雨了”父亲有些急了,接下来还要耙田,把犁翻过来的土块耙细,找平水位。为了赶在暴雨到来之前完成,父亲便匆匆为牛儿安好耙田工具,提高嗓门,加快了向前的步伐,犁完的水田已经漫过靴子,父亲只能脱掉靴子光着脚片在泥浆中向前趟,每走一步就像石头掉进水里反冲起阵阵泥浆散落在衣服上,裤腿上。

眼看天色被乌云遮盖得黑了下来,我心里便紧了起来,希望父亲能停下来先回家等暴雨过后再继续,毕竟只有十来岁的我很害怕电闪雷鸣,再看一眼父亲丝毫没有退怯的意思,心里只能默默念着父亲能早些耙完田

一阵狂风过后,整片山林的树叶被刮了个底翻上,一道闪电从天空尽头劈挂到田里,紧接着一声惊雷,我被吓得叫出了声。父亲来不及看我,大声叫到:“小敏,你先回去,我这马上就完了”。其实我早早就想回了,想着我要是走了,父亲一个人要扛犁头还要牵耕牛根本没办法,我便应声道:“我没事,跟你一块儿回”。父亲也没有过多的精力放在我身上。

我不禁担心起姐姐来,这么大雨到了学校肯定又冻又饿,想着她那么爱干净,又得忙活半天收拾得精精神神才会去教室,肯定也没有好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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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耙完田收拾好工具,便雷雨交加,衣服都被淋透了,父亲招呼我赶紧在前面牵牛绳。

此刻的雨衣已经没有丝毫作用,雨水从头顶冲下来,眼前被挂上了瀑布,每走两步就得用手抹一把脸上的积水,还得不停将流进嘴里的雨水使劲吹出去,脚底更是像抹了油一样,根本走不稳,遇到上坡只能爬着前行,即使磕着碰着都跟没事儿一样,可不能因为自己挡住了父亲的去路,毕竟他扛着重重的犁头。

三里的路程,我们足足走了半小时,到家第一件事便是把大伯家的牛安顿好,父亲才换上干燥衣物,用毛巾边擦干头发,边和母亲聊起了插秧的事,我留意到父亲露在外面的脚踝不知被什么划了一道口子还有血渍,父亲却毫无察觉,此刻他的心思全在春种上了,便想起父亲常说:“春种可是一年中最重要的大事,我可不能让一家子饿了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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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说停就停,刚才已黑下来的天色,此刻变得宽阔明亮,夕阳散尽,月光皎洁,跟着父亲来到白天劳作的田边,月光下的梯田特别美,像一张张形状各异的镜子,劳作了一天的人们都早早睡下,大抵只有乐此不疲的蛙声独享这夜晚的宁静。

跟父亲找了一片干燥的地儿坐了下来,眼前的梯田错落有致,映衬着月光闪闪,来不及回想白天狼狈的经历,我们已经看到了收割水稻忙碌的场景。(汉钢公司设备管理中心 黄腾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