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要过年了,赵本山的《不差钱》像是前几天才看的,感觉好像就是要在这个新年上演一样,当新年的脚步再次来临的时候,我才清醒的明白,《不差钱》已经演过很多年了。不禁感叹时间的飞速流逝,惆怅伤感油然而生。
我想起了我的爷爷,贫穷造就了了他的自私,他会在妈每次蒸好的馒头上逐个用黑乎乎的受捏掐一遍,留下只有他才可以享用的印记,他会把放烂桃子的味道从他房间的某个瓮里飘出来让我们享受,他也会在家里没人的时候给自己烙很油很油的饼子,当我和妈从地里回来的时候只能闻到很香的葱花味,却找不到任何东西,妈舀瓢凉水喝完,就会给我们做玉米面和白面和在一起的擀面,偶尔会在油罐里拉出面和葱花的混合物,妈妈都会很生气的说爷爷,爷爷总会用缺少中指的黑手一把抓着滴油的混合物挺直后脑勺啪的一声将它甩在锅里,紧接着就是孜孜的煎饼声伴随着爷爷的小骂声,再后来煎饼声音没有了,剩下爷爷唱戏的声音。
听妈妈说,我们家是地主,属于破烂地主,所谓的破烂地主就是有着地主的身份,却没有地主的财产,不过,这是后来被没收了财产,之前属于真正的地主,我爷爷因为是地主的孩子,所以从小娇生惯养,没受过什么罪,而我奶奶,也就是我爷爷老婆,是个很能干的人 ,在村子里是个妇女队长,爸爸说她非常能干,干活的时候像个男人,很大的麻袋爷爷挪都挪不了地,奶奶却能甩上后背,如风的搬走。那时候白面很紧张,奶奶干活回来挣的白镆一掰两半会塞给爸爸和伯伯,剩下姑姑在旁边睁大眼睛看着爸爸和伯伯吃白镆,爸爸有时候会掰一个小角给姑姑,奶奶则舀瓢凉水咕咚咕咚的喝下后对爸爸说,女孩子迟早是人家的人,你们吃不要给她。姑姑是奶奶唯一的一个女儿,到现在都很瘦很瘦 姑姑说是小时候饿“犟皮”了。
那年冬天,强悍的奶奶却被肺炎击倒,确切的说是被爷爷和家吧,那时候奶奶只知道干活,从不考虑自己的身体,所以病了。缺医少药的年代里,奶奶很少抓药,即使抓了,刚进门就会听到爷爷敲盆摔碗的大骂声,是嫌奶奶看病花钱了,奶奶是个刚强的女人,就很少去抓药了,所以病越拖越严重。
爸爸和伯伯也到了谈婚的年龄了,由于我们家是地主身份,找对象很困难。媒婆给奶奶说,贫下中农的女儿是不会下嫁给我们家的,我这有家,女的左眼睛瞎了,给你孩子介绍一下。奶奶坚决不同意,她说他的两个儿子就是要找贫下中农的女儿,而且还要找漂亮的,我就用钱买也要买到。话真的像奶奶说的那样,我老妈和我妈妈都是贫下中农的女儿,长相在村里也都属于“梢子”,也都是奶奶用钱买的。然而妈妈还没过门,奶奶就去世,那时候奶奶才42岁。奶奶去世我没有感想,因为离我太遥远,我只是从爸爸的描述里感觉到,虽然遗憾,却不深刻。
奶奶的离开,导致了两家的苦难,伯伯和爸爸对奶奶的感情很深,他们都认为奶奶为了给他们娶媳妇花光了钱,所以才没钱看病的,因此他们把仇恨都记在了老妈和妈妈的身上,一直到现在伯伯和老妈,爸爸和妈妈感情都不是很好。奶奶去世不久,村子上换钱,不知道怎么换的,反正爷爷觉得划不来就一直没换,后来我们家的房顶棚,墙裙,连簸箕都是用爷爷藏的钱湖裱的,非常壮观,看到湖裱的房子,伯和爸更恨爷爷了,他们认为爷爷把钱糊了墙面也不给奶奶治病,从此都不再对爷爷好,爷爷也因为奶奶的离开得了害羞病,从此几年不见阳光不出门。
时间是治伤的良药,不知道何年某月,爷爷终于走出了他的小屋子,是中了老年人总结的话——人到老来慈?还是爷爷几年的“闭门思过”让自己重活了一次,走出屋门的爷爷好像变了个人,明显的和过去不一样了,变的温顺,慈祥了,在我的记忆里爷爷没抱过我,也许受了奶奶的影响,嫌我是个女孩吧,不过他却喜欢帮我妈看我俩妹妹,爷爷喜欢背着大妹妹拉着小妹妹,所以现在对爷爷的回忆都是一个瘦弱的老人背上的孩子和手拉孩子走在路上的样子,他喜欢去姑姑家,他可能认为女孩子家的东西能占回来就占回来,所以总去。姑姑说,我爷爷总是把我俩小妹妹喂的饱饱的再怀揣些吃的回来,我对爷爷的感觉比从前好了许多,但是我依然不喜欢他敲着东西唱戏的样子。
一年又一年,爷爷老了,需要拄着拐棍行走了,爸爸伯伯依然会对着奶奶的照片湿润眼睛 ,在我的记忆里,爸爸和伯伯从来没有和爷爷谈过天更别说谈心了,人老的时候除了吃饱穿暖,最重要的就是打发寂寞的时间了吧,爷爷的晚年是孤独的,他只有把从地下埋藏了多年的瓦罐掘出,缺少中指的手伸进去拉出一半发霉的人民币,在银行兑换一半金额的全新人民币后自己拿着去看病,对爷爷来说,去医院是他最喜欢的事情,他会把自己整个人都交给医生,他的眼里医生是可以给他多活几年的人,所以他喜欢去医院。
爷爷更老了,一个人去医院有很多的不方便,他不找伯伯不找爸爸带他去,他会来找我,透过上班的铁门,我经常都会看到一个老人,拄着拐棍,静静的等我,或者在我出门或者进门的时候看到他,他不叫我,总是把自己的身子放在我能看到的地方,就像个小孩,让我心里总是疼疼的,每次看完病,爷爷都会从贴身的衣服里掏出卷在一起的毛票给我,说是不花我的钱。爷爷越来越老了,去医院也越来越频繁了,医生也给爷爷诊断不了病情了,每次去只要医生手碰的地方他都会说疼,所以医生也不知道到底哪里是真疼,但是只要有药,爷爷都会很高兴,他觉得每次的药都会使自己年轻十几岁一样。每次从医院出来,爷爷都会明显的精神了很多。
有一段时间爷爷没来看病了,突然有一天妈妈打电话来,说爷爷不行了,等我赶过去的时候,爷爷躺在那个炕上,像是在等我,留着最后一口气在等我,或者我就是他的希望,他可能等着我带他去医院,等着我救他,或者只是等我想看我最后一眼吧,我想应该是后者吧,因为我到他跟前几分钟爷爷就永远的走了,伯没有哭,爸也没有哭,妈妈流着眼泪在帮爷爷穿衣服,用一个木棍撑起,爷爷的头无力的垂着,这就是人最刚强的时候,他什么也不需要了,再也不会拄着拐棍来,也不会敲着盆子唱我不喜欢的戏了。我不知道伯和爸的心理是怎么想的,我只知道,我好像亏欠了爷爷什么。而这样的亏欠是永远也没有机会补回来了,因为此刻的爷爷除了那个墓穴什么都不需要了。
一年又一年,匆忙而短暂,我们身边喜欢的,不喜欢的,深刻的、不深刻的人、事,都会在岁月的长河中一一退场,不舍?仇恨?遗憾?伴随着离去,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浓浓的血缘已经捆绑了一切。
用爱唤醒一切,用爱包容一切,用爱融化一切,用爱去温暖一切!珍惜……珍重!(龙钢集团 王京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