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院子里有一棵泡桐树,谁也不知道它是怎么长出来的。也许是小狗小猫从哪叼来的种子,在雨后院子湿软的泥土里扎了根,这棵树就算是在我家落了户,我与这棵树的故事也就开始了。
泡桐的花是紫色的喇叭状,夏天的时候,满树的花十分惹眼,因此谁也没提把它移走,都默许了它的存在。放学回家的路上,离的很远就能看见这颗高大的树,看见了树,就也仿佛看见了树下的奶奶和一桌子喷香的饭菜。吃完饭后,孩子们还会在树下写作业,不时有花砸到书本上,也算是给枯燥的数学题补充点乐趣。夏天的晚上,热气散去,凉风习习,我们睡在树下的席子上,听奶奶讲故事。奶奶手里的蒲扇摇啊摇,扑走了飞蛾和流萤,也把我摇进梦里。小时候偶尔调皮,妈妈就会让我对着树罚站,还吓唬我我说再调皮要把我吊在树上打,吓得我站在树前一动都不敢动。
后来这棵树越长越大,在院子里显得有些碍事,家里人商量着要不要把它移走,或者直接砍掉。年少的我对这棵树感情十分深厚,但是因为畏惧父亲,不敢向他提留树的事情,只好去央求奶奶。最终这棵树由奶奶做主留了下来,它才有机会贯穿了我的童年,或者说,我的童年回忆里才有机会满是这棵树的影子。
后来上了初中住校,回家的次数就少了。但是每次回家,都能感受到这棵树越来越茂盛,但树下的奶奶却越来越瘦小。时间在树叶中穿梭而过,映在地上树影斑驳,映在奶奶的银发闪着光,回头冲我一笑,却看得我一阵心酸。
上高中的时候,离家更远,而且课业繁重,回家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了。闲下来的时候,会想家,想奶奶。奶奶在我初三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因为怕耽误我中考,所有人都没有告诉我。我知道的时候,她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奶奶说,我上学的日子里,她就坐在树下,感觉我就在身边。这棵树啊,真是陪着我长大又陪着奶奶变老。世界上的树很多,可我家院子里就这一棵,我们也只喜欢这棵。
大学的时候,我见识到了更广阔的世界,院子里的那颗树就被挤进了边角,心里被其它感情填充着,大学生活的多姿多彩有时会让我忘记想家。但是突然有一天奶奶告诉我,家里楼房要翻新了,这棵泡桐树得砍掉,问我要不要回去看一眼。我不再是小孩子,也没理由再缠着家长把树留下来。刚好是周末,我坐车回了家,还是离得很远就看见了那棵树,也看见了愈发佝偻的奶奶,心里五味杂陈。树下还是一桌子菜,不知道身体不好的奶奶是费了多大力气才做出来的。吃着熟悉的味道,在大学里那颗浮躁的心竟然安静下来,听奶奶聊了很多家长里短,告诉了奶奶很多我在学校的见闻,那一晚,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后来,我去了很多地方,见过很多的树,它们很茂盛,也特别漂亮,但是总觉得老家院子里的那棵是最独一无二的。后来发现,这棵树就像我的一位老友,而很多人就像这棵树,与我们并肩而行时总会在某个路口和我们连告别都没有就悄然离去。我们也许会伤心,也许会不舍,然而我们并不会因此消沉,我们仍需要走下去,人生的道路就是人们来了又走,陪伴总不会长久,走下去,谁知道下个路口又会遇见怎样的风景呢
我时常会想,在生命的纵横阡陌里,有落花缤纷,也有衰草盘桓。当心灵开始流浪,哪里都不是家。那院子里的树还有奶奶都是我心灵的驿站,虽然温暖可以停留,但她们总有一天会离我而去,那时的我就该重拾行囊继续上路了。珍惜眼前所能珍惜的,憧憬明天应该憧憬的。一个人也许很渺小,但是他的思想可以很庞大,我们的身体居于地球上,但是心灵和思想却可以飘到星空,每颗星星闪耀时,都会为我们照亮夜行的路。告别那棵树,曾经陪伴过就已经很美好,失去了不必留恋,人的感情是有限的,我们要集中到眼前的事情中来。树不在了,树下的人还在,她会记得这些美好,迈着大步走向更美好的未来。(汉钢公司炼铁厂 白亚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