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一名共产党员,也是村里的支书。小时候的我不清楚什么是支书,只知道不管村里谁家有个大事小情,总会找父亲前去帮忙拿主意。
除了支书的身份外,父亲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一辈子都在和黄土地打交道,每天处理完事情,他就戴着草帽、拿起锄头下地去了。
关中平原虽然面积广阔,但我们那一带土壤贫瘠,粮食亩产量不高,由于没有其他的经济来源,因而日子过得并不富裕。这样的日子过了很多年,但随着时代发展,看着周边村镇的人生活越来越好,村里人也开始为出路发愁了。父亲作为村支书压力很大,经常半夜醒来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抽烟。那段时间,他经常早出晚归,有时甚至几天都见不到人。有一次父亲出去了很多天,回来时满身的泥土,他直接飞奔向家里的广播室,召集全村人开会。他欣喜地告诉大家找到出路啦!原来,父亲那几天去杨凌参加了农高会,在那里他开阔了眼界,见到了许多闻所未闻的新兴农产品,市场价格十分可观,经过专家的介绍,有许多很适合在我们这里种植,西瓜就是其中一种,于是他日夜兼程地赶了回来。
“啥,种西瓜?祖祖辈辈在这里住了十几代了,从来也没种过这玩意啊,这能成不?”一位老人质疑道。
父亲不急不忙地说:“肯定能成,虽然以前我们没种过,但不表示我们就不能种,我问过专家了,说咱们这里很适合种西瓜。”
虽然父亲在村里一向很有威望,但是遇到这种事大家不免还是有些迟疑,毕竟本来人均土地就不多,如果失败了半年的收成就泡汤了!就这样一个上午也没商量出啥结果。
那天半夜,父亲突然起来,做了一个决定,自己先尝试种一下!母亲也爽快地答应了。
那段日子,我们一家人专心种西瓜。五六月的天气,酷暑难耐,大中午两人戴着草帽、顶着烈日,猫着腰在地里忙活。说实话,西瓜还真难伺候!播种、施肥、浇水、覆膜、镇蔓……哪个环节都不能少。尤其是浇水,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三两天就得浇一次。由于地里没有方便的水源,只能拉着架子车用水箱从十几里外的村里拉运。几十天下来父亲和母亲两个人黑瘦黑瘦的,活像掏碳的矿工,而村里好些人不仅无动于衷,反而流露出讽刺的眼神。对此,父亲毫不在意。
自古有天道酬勤的说法,也许是父母的付出感动了大地,一场细雨过后,绿油油的瓜蔓下,浮出了一个个圆溜溜的大西瓜,一个挨一个,好似无数的胖娃娃降临人间。面对眼前的景象,父亲和母亲好像一下子精神起来了,对自己的这个决定充满了希望。
没过多久,西瓜开园了!
父亲第一个想到的是让村里人先尝尝鲜。当天晚上,我家的院子里举办了一场西瓜宴,比过年还热闹,村里的人几乎都来了,两架子车西瓜愣是没够吃,不过大家都很高兴,似乎这一刻大家对父亲种西瓜的提议有了信心。
第二天清晨,父亲带着我去镇上卖西瓜。西瓜很抢手,不到中午十二点就卖完了!坐在路边,父亲把一天的收入数了一遍又一遍,整整两百块,父亲高兴地把我举了起来,第一次“大方”地给我买了最爱吃的旺仔小馒头。
两个月下来,家里的收入比往年翻了好几倍。村里人再也坐不住了,纷纷来我家向父亲请教种瓜经验,父亲毫不吝啬地倾囊相授。
第二年,清明刚过,全村掀起了种瓜热潮。大家干劲十足,信心饱满,一个个早出晚归,从不喊累。父亲也从家里拿出积蓄,给村里好几片地里凿了水井,方便大家浇瓜,村民们对父亲更加敬重了。
一年到头,家家户户富了起来,村里也在不觉间新增了好多辆凤凰牌自行车,这在那个年代可是身份的象征。对门儿三爷那穿了十几年的补丁裤似乎也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光荣退役了,三爷穿着新买的尼龙裤从村东头走到村西头,别提多神气了!
后来,父亲由于带领村民致富被评为了县级“优秀共产党员”。我第一次记住了“共产党员”这个称谓,虽然当时不明白那到底是什么,但我很向往、很兴奋,也许这也是我如今能加入中国共产党的初心。
退休之后,父亲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地里,他整天扛着锄头“上班、下班”。而我也由一个懵懂的孩童逐渐长大,开启了由求学到工作的人生之旅。(陕钢集团党委通讯组 权立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