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知灞河,是因为灞河河砂,一卡车一卡车地运来,建筑工地上的老工头捧起一把,凑到眼前,鉴赏着,称赞着:“灞河砂,好砂!”——方知有灞河,水软砂坚。
有水必有桥。山间溪流上几块石头算桥,小河上一根独木当桥,有石拱如长虹饮涧,有钢铁巨龙飞架大江南北。在中国大地上,无论是浩浩江河还是涓涓溪流,也无论是水网密布的江南还是黄土漫漫的北原,桥永远作为人类足迹所至的见证,是人文的作品却又不着痕迹地嵌入大自然,增其景观。
灞桥,你却怎样?
若还是那座古桥,千百年来撑起拙朴的腰身,帝王将相的车仗摆过,征夫戍卒的兵车碾过,纨绔游乐,仕女嬉戏,文墨骚人杂咏其上,樵夫村姑担负趋走……
断肠人泣泪,快意者开怀。
灞桥,你是默默地忍耐,还是无言的承受?
灞桥无语。
其实,每日里千百次地从你身上走过的还是那些为生计而奔波的人们,“至尊”者都是极少涉足的。灞桥,也只有你才是真正属于大众。与你相比,三百里阿房宫的行空复道,不过是秦王丧礼的纸扎。
灞桥是否听到了鸿门的杀机,拟或映见了阿房宫熊熊的焰光?拔山举鼎的“霸王”并不能真正将你霸去,尽管他有能力推翻强秦的暴政,把一统的天下打散成七零八落,而后只落得个自刎乌江。刘邦拥有了天下,是他能与秦人约法三章?是他能销毁分封天下诸侯的印章?而他不过是沛县乡下的一个小小的亭长!
龙城飞将军李广去了何处?灞桥,你若能告知,我将不远万里地追随,我愿作他雕弓上的长箭,必能直没入石;我愿作他部众里的锋锐,定要长驱沙漠。
可是,李将军为什么要斩却那个可怜的霸陵尉呢?难道仅仅因为曾被他“呵止”?
我有一个最足自豪的老乡,为受冤屈的李陵辩诬而被处以宫刑。今人咏他“怜才膺斧质,吐气作霓虹。功业追尼父,千秋太史公。”
灞桥是否也怜他的不幸?我仿佛听到了桥下流水的呜咽哭泣。
他们都坐着船儿流走了,也许是去了天边,而灞河却又从天边流回,依然陪伴着我们。这神秘而又可爱的灞河啊!
水粼粼的波纹连绵不知几千里远,也不知几万里长,今日荡漾入我胸怀,汇入我的心波,魂牵梦绕。
水脉脉地从桥洞穿行,清柔绵软。在月圆之夜,天上的冰轮也会忍不住纵身于怀,嬉戏其间。在这静谧的夜里,我把手中的“漂石”轻放,枕眠在河畔,一夜静听水声。
他们都顺着灞河流走了,全不顾水边杨柳眷眷地招手。身是碧绿玉妆成,叶是二月风裁剪,灞柳的柔丝低垂、触手、拂面、披肩,倒影于水中,复又随波摇曳。
桓楚的柳,已不知粗可几围?左公的柳,远在陲疆。但这是灞柳,离别的柳,古人每逢送别亲友时,总要折一枝相送,类似于十里长亭。然而在这里它却有着与送别完全相反的深深意愿。
他们的船却流到了天边。“柔丝千缕,不系往来舟”,古之人诚不相欺也。
今日,又有谁人弄柳树下,依桥观水?
若还肯折一枝杨柳相寄,我将做一支玲珑的口笛,任笛声凭三月风儿轻扬、微送……(龙钢公司能源检计量中心安全环保科 王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