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老院的门当上斜靠着,巷子里的炊烟照旧约好了似的在风中起舞,远处,夕阳把影子拉的好长好长,落日的余晖将房屋染成了暖色调,置身其中,仿佛走进了时光隧道,看到坐在二里半核桃树下和小伙伴嬉闹的自己。
二里半,不是一段距离,它是一个村庄的名字,缘由是村子离土地庙有二里半地远,村名就被这样“接地气”的定了下来。二里半是母亲的娘家,延安宜川县的一个小村子,它有着和所有黄土高原山沟沟里村庄一样的特征—土气,我喜欢这种土气,它恰恰是淳朴的最好诠释。
说到二里半就不得不提核桃。二里半有很多核桃树,都是自生自长,菜园里,果林中,麦场边,老池旁,崖畔畔,随便哪里有一颗都不稀奇。它们长了很多年,每一颗都很粗,老人们说他们出生的时候,这些核桃树已经就长在那里了,也没有人去管。核桃树和其它树不一样,枝桠特别多,离地一两米就分枝,整棵树长得很开又很高,站在树底满眼的翠绿,看不到顶,一颗颗绿皮核桃就藏在茂密苍翠的树叶间。村里人为了公平,将核桃树按片平均分配,以保证每家每户都能吃上。
以前暑假放的迟,去的时候就到八月间了,这时候二里半的绿皮核桃就可以吃了。每次去了就和外婆家的一帮子小孩去自家地里摘核桃,哥哥他们三两下就上了树,摘了直接扔下来,我们就坐在树底下,拿个小刀从中间破开,再从挨着皮的边边剜出来,剥掉黄皮皮,漏出白嫩嫩的肉就可以吃了,脆脆的油油的香香的,总也吃不腻,以至于几天手就便被核桃皮染成了黑绿色。
偶尔的时候,跟着村里的人去沟底里放羊。把羊从细细的小道赶到沟底,地势的原因,这里的草密而盛,还有小水洼,所以就算远,都喜欢将羊赶到这放。到了之后,放羊的人看他的羊,我们就凑在一起玩游戏,在羊群里挑选山羊,让它们顶架。刚开始羊不顶,哥哥他们就两手伏地,学着羊的样子,后退几步然后快速往前跑,两个人头顶在一起干架,一来二去就把羊的兴趣逗了起来,然后它们就顶起来了,我们会为各自的羊加油,看着这样的比赛别有一番乐趣……累了就躺在草地上,嘴里刁根毛毛草,耳边是羊群的“咩咩”叫,还有顺着山洼飘过来的高一声低一声的信天游“崖畔上开花崖畔上红,受苦人盼望过好光景。打碗碗开花就地白,你把你的白脸脸转过来……”看着蓝格瓦瓦的天,真是无忧无虑极了!
村里每家每户住的都是窑洞,有的是石窑洞,有的是土窑洞,星罗棋布的分布在川川洼洼里,用土垒起来的墙围起来,就是院子了。每家跟前都有一块不大不小的地,里边种着各种蔬菜和水果,极大的满足了我这个吃货的胃,饭桌上的蒸葫芦、蒸谷粒、杏仁饭、剁荞面、羊肉圪坨味道倍棒,饭后的沙果儿、葫芦梨、桃、苹果、杏肉干回味无穷。时不时的跑出去沟沟里、畔畔上找“野味”,一个暑假下来总会胖上个几斤。
二里半的村民和所有的陕北人一样,喜欢熬食,熬豆角、熬酸菜、大烩菜,喜欢炸油糕、油馍馍、煎饼、剁荞面、荞面圪坨、小米干饭、杂面叶,喜欢撒生葱、蒜、韭菜等来调味。但最为喜欢的就是“油糕”,逢年过节、婚丧嫁娶都少不了吃油糕,它不仅营养丰富,而且“糕”与“高”同音,寓有兴旺发达、节节高升的吉祥之意。
八月份的二里半是色彩最丰富的时节,黄灿灿的糜谷,红彤彤的高粱,粉楚楚的荞麦,白生生的棉花,黑玖玖的绿豆荚,绿莹莹的白菜,青油油的烟草,五彩斑斓的秋色错落有致的塞满沟沟壑壑,山山洼洼,川川畔畔,犹如浓烈的油彩甩到黄土高原上。到处可见赤着膀子,弯着黝黑脊梁忙丰收的人们。大人们忙劳作,我和其他的小伙伴就满地里捣蛋,晚上累的倒头就睡,就像歌里唱的那样“陪我入睡的,是月亮的忧愁和装满梦幻的枕头,沾满口水的枕头……”
我想念二里半,想念外爷串门子的悠闲背影,想念外婆在大门口和村妇们的唠嗑,想念二姨做的各种好吃的,想念那年初初认识的小伙伴,想念村里村外每个每一处留下的欢声笑语,想念那单调却也呈现着独特的生机勃勃和美丽的地方。想着,念着,是再回不去却忘不掉的少年锦时。(韩城公司 程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