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远在山东淄博的同岁堂弟,在朋友发了一组蜗牛的照片,不由得将我的记忆拉回了四十多年前的那个乡村小学,那个校门前的照壁前,有一棵盛开的木槿,里边有好多好多的蜗牛,到处爬着,就是这个地方,一个让我开始睁开眼睛看世界的地方。
我们那个自然村,处在三县、两个地区交界的特殊位置,北边是乔山延绵的土坡,东边是漆水河冲积出来的河槽,别看是连畔种地,各县口音就会有差别。尽管民间互通有无,七大姑八大姨的亲戚套亲戚,但是由于行政划分的缘故,官方来往不多。在这种大背景下,我们这个自然村就有了自己独立的村部,独立的小学就应运而生,在这所不起眼的乡村小学里,承载我童年的无限欢乐。
学校不大,五个年级齐全,三间教室,两棵不知道多少岁的歪脖子土槐树,复式班教学(就是一、二年级在一个教室,三四年级在一个教室,五年级一个教室),老师一般先是给高年级上课,低年级同学可以跟着听讲,完了高年级同学做作业自习,老师才给低年级同学上课,这种复试教育,要求老师是全才,学生听话。可一旦上起课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一般都是低年级同学调皮捣蛋,一会上厕所,一会又吵起来,老师不得不停下来断官司,红脖子涨脸的一转身,又会嘻嘻哈哈的扭作一团,好得跟一个人一样。这样的教学方式对老师要求很高,语文数学音乐美术样样都能拿得起。这样的教学方式,偶尔会发现几个天才,低年级的学生学会了高年级的课程,小学五年连跳,三年就小学毕业了。快乐的回忆总是笑意盈盈,说说最有趣一件事:那时我刚上小学,老师也是高中刚毕业,喂了半年生产队的“老黑”,就被拉过来当我们的班主任,第一次让我们排队,同学们都乱作一团,老师气得哭笑不得:你们连我养的小猪都不如,那些猪我一吹哨子,都整整齐齐地排成一排,等着我给它们喂食,比你们强多了!这个经典段子流传了许多年,现在那个老师已经退休多年,但是每次见面,大家都让老师吹哨子,笑作一团。诸如此类的快乐比比皆是:用橡皮筋打苍蝇,用木杆阻断蚂蚁回家的路,捉土槐树上的吊线虫放到鼻子上,把椿树上的“花大姐”绑在女孩辫子上,给课桌中间钉钉子划“三八线”,用老柏树的树皮点灯等等,过去的那一幕幕,随着年龄的增长,感觉越来越有趣,回味绵长。还有爱打人的王校长,感觉好老,中山装整整齐齐,整天板着个脸,记得教我们珠算,我对珠算无感觉,上课老是看窗外叽叽喳喳的麻雀,老校长的算盘,有一天摔倒我的课桌上,算盘散了架,珠子在教室里蹦蹦跳跳,我吓得好几天都没敢上学,尽管我最后一直很努力地学习珠算,但是到现在还是一脑子浆糊,拎不清三下五除二。大陈老师高高大大,仪表堂堂,总是走在校园的砖墁路上仰着头,张着嘴,每每走过十几步,一个喷嚏才能在他的眼泪里喷出。老王老师和蔼可亲,是语文老师,特喜欢我这个爱写作文的小孩,他总是摸着我的头说,多看书,书会告诉你很多你不知道的东西,让你以后走得更远。还有小王老师,是个教数学的,他家不是我们村上的,他自己做饭,他总是利用做饭的时间,叫我去他的灶房,给他烧火,他边做饭,边给我讲题。正因为有这些可亲可敬的老师,我们那一年小学毕业升学考试,平均成绩名列全镇前茅,一个不起眼的小学,万众瞩目。小学的条件很简陋,一、二年级没有木制的课桌板凳,用水泥板当做桌面,用砖头垒砌支撑起来。这样的课桌夏天还好,趴在上面凉凉的,蛮舒服,可是到了冬天,凉气浸透棉衣,直窜心窝。小时候的冬天很冷,基本零下十摄氏度左右,整个冬天北风凛冽,白雪皑皑。没有暖气,没有炉子,甚至窗户上的玻璃打了,用报纸糊上,全是洞,北风吹得呼啦啦地响,小孩子一个个冻得缩头缩脑,下课了,就在朝阳的土墙边“挤暖暖”,一下子就会浑身暖和起来,笑声震落老槐树上的积雪。校园最惬意的日子就是夏天,老师有时候就把课堂搬到老槐树树荫里,老师给在老槐树上挂个小黑板,小孩子根本就不用课桌凳子,在光滑平整的土地上,每个人画一个方框,用废电池的石墨棒在地上写字做题,老师转来转去检查,随时踢你一脚,用脚指点你更正错误。现在回想起来,此做法真的是低碳环保,亲近自然。
记忆最深的,现在想起来最烂漫的事,是在学校门口的照壁前有一棵不知道多少岁的木槿花,在那时幼小的心里,感觉它很大很繁茂,总是开着无数紫色的花,粉粉的。底下总是湿漉漉,蜗牛们自由地爬来爬去,我老是想不通,他们忙忙碌碌地爬来爬去,是在干什么?它们吃什么东西?它们晚上在哪里睡觉?谁跟谁是朋友?老师说这个小孩有思想,他们也解答不了我这么多的为什么,同学们都笑我是个傻子。我那时幼小的心灵里,就种下思考的种子,随着年龄的增长,生根发芽,伴我走出那个不起眼的小村庄,走向更远的天际线。每每夜深人静的时候,回想起那个小学校,那些敬爱的老师和可爱的自己,不由得会心一笑,抛弃所有负能量,平复一下心情,又一次轻装上阵,迎着每天初升的朝阳,微笑着生活、学习和工作。(宝铜联合党委 王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