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夏天来的很快,夏至还没到,外面已经有了38度炙烤的高温,望着外面郁郁葱葱的树木,我被带回了那年父亲节的回忆之中。
那一年,也是六月份,高考结束。除了数学这门学科一如既往的让我感受到了“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的”,其他的学科我认为自己已经超水平发挥了。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我伴随着人群走出了考场的大门,在一颗茂盛的梧桐树下看到了他。他笑着朝我挥手,手里拿着一瓶冰镇的可乐和半个西瓜,还有一个勺子。父亲问我考的怎么样,我一边拿着勺子不停的挖着鲜红的果肉往嘴里塞,一边拍着胸脯跟他说考的挺好的除了数学。父亲笑着安慰我说:“没事。其他好就行,我们都是普通人,努力了,不后悔!”
到高考成绩出来之后,父亲问我:“是不是后天就可以查成绩了,打算报考哪个学校?”我回答:“想报省内的学校离家近。”那是我第一次坐上大巴车前往家乡的省会城市西安,在大巴车望着窗户外一片片掠过的庄稼地,让我感觉离自己的家越来越远,同时也对即将见面的学校充满了期待。父亲跟着我一路无话,只是帮我扛着行李一路打点一切,交学费、领书、安排宿舍......一切事情都办妥之后,他拿出自己钱包所有的钱,只给自己留了回去的车票,然后叮嘱我不要乱花钱,但是也不要委屈自己,穷家富路。
父亲在我脑海里的印象始终是和蔼的,坚强的,不管什么事情都会解决的。直到在一次体检中检查到了高血糖,他变得愈发地消瘦。开始并没有怎么关心,只是觉得累,后来慢慢地出现了并发症,整个人突然眩晕,站都站不住,我那时候刚刚毕业,人生第一次觉得自己无助,已经毕业了但是工作只能养活自己,甚至要家里补贴。父亲的病让我压力骤然加大,因为是家里的独子,从小在父亲的呵护下快乐成长,从来不知愁滋味,不知道生活的苦。突然间,我感觉自己像是在雪国长大的孩子被扔在了阳光下暴晒,手足无措,甚至不会给父亲喂饭,不知道该怎么去照顾他。我知道的,他是个自尊心极强的男人,他不能允许自己卧病在床每天接受着别人的照顾。在医院住了一段时间后,他慢慢的开始好转,三个月后的他已经可以像正常人一样行走并且适度的奔跑,可惜他从此不再有之前的体力,上个楼梯都气喘吁吁,大冬天的汗水都能浸透棉衣。
父亲不再是之前胖胖可爱的样貌,皮肤变的粗糙,样貌变的黑黢。可是他很乐观,说这样才健康,有了男人味。为了偿还之前家里看病的债,他辞掉了之前坐办公室出纳的工作,去了工厂一线干活,因为挣钱比办公室多几倍,但是也辛苦很多。加上体力大不如以前,他一开始非常不适应,有时候回家也发发脾气,但是他没有放弃,一直在坚持着,之前上个楼梯都气喘,现在体力已经好了很多,有时候还给大家吹嘘说人是要多锻炼,现在的他比以前更好了,更健康了!
随着我工作的稳定,应聘到了父亲当时梦寐以求的国有企业,家里的条件开始逐渐好转;我也组建了家庭。我第一次带爱人回家的那天,父亲特意去了一趟城里,去最贵的理发店理了一次发并且换上了他那身只有过年才拿出来穿的衣服。听到别人家的女孩喊他“爸”,他比我考上大学那次还要高兴。在家过了二十几年,成家了要和父母分开住;我和媳妇从家里出发后,我从后视镜里第一次看到了他擦掉眼泪的模样。
又是一年盛夏,漫天的星星闪闪发光,今年的父亲节,我们照例回家去看望他,在路上,我仿佛已经看到他那黑黢黢的脸庞朝着我们招手、微笑的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