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买了三轮车做起了贩卖粮食的生意,家就从山里搬到小镇上,也开始和老王家做了邻居,这邻居一做就是十七年。时光冉冉,曾经流着鼻涕,整天嚷嚷着要和父亲一起到乡村里收购粮食的我,也如今也成了家,当年一身“蛮力”的老王也花白了头发。
每年入冬后,常能见到老王带着“火车头”帽子,双手相互捅到袖子里,身上穿着有些陈旧倒也洗的干净的军绿色面袄,脚上的条绒布鞋磨破了皮,漏出了里面袼禙原有的色,背靠着门樯,蹲在自家门口,微微闭着眼,仿佛是在打瞌睡,但当有路过的熟人时,他又马上睁开眼来,笑着和人打起了招呼,过后又闭上眼睛,黝黑的脸此刻像是失去了生机。
父亲常说老王是个可怜人,一生都生活在艰辛之中。
老王的老家是子长县一个大山深处的小村庄,小到在陕北的沟壑中可以忽略不计,为了讨生活,老王拖家带口地从大山里走出来到小镇上,开了一家小餐馆儿。两个儿子学过打铁,于是到镇子上的一个铁匠铺帮忙,收入刚够自己生活,女儿则是留在店里帮忙,日子还算过得去。老王一家人都没有上过学,斗大的字不识一个,但人特别实在。老王的顾客都是回头客,每次给顾客的盘子和碗装的满满当当的,生怕顾客花了钱而吃不饱,随着小镇上的人不断往县城迁移,镇上的人越来越少,许多店铺都开始关门了,老王的小餐馆儿也黄了,还欠下了许多外债,于是老王便关了饭馆,搬到了现在居住的地方。
初次见到老王家时,日子过得确实贫苦,我家居住的巷子有几十户人,在大家顿顿都吃白面大米时,老王家依旧是大米掺合小米,吃的蔬菜是从菜贩子手里捡来的菜叶子,去掉烂叶子,采摘一下子便放在锅里炒着吃了。逢年过节,没有人能看到他家吃上一块肉,前后巷子都觉得不可思议,毕竟在日子越来越好,物质越来越发达的社会下,有谁家会在逢年过节上不吃顿肉?渐渐地,老王家成了附近大人们孩子教育的反面教材,孩子贪玩不努力学习,大人们就会说:“你看看老王家,你不好好学习,将来就会像他家一样了”。
我曾亲眼看到老王的妻子站在灶台边偷偷的摸眼泪,也许是对生活清贫的无奈,又或者是为没能在传统节日里,让儿女们吃上一顿肉而感到心酸,儿女们大字不识一个,找不到工作,只能靠卖一些力气生活。小镇上有生活富足的好心人接济他家,但都被老王一一婉拒了,他常说:“生活不好怨不得别人,好日子要靠自己努力来的,不劳而获得到的东西,吃在嘴里不香,穿在身上不暖”。
多少年来,老王都会起早贪黑地去干,除了把别人家闲下的土地中种上粮食外,还捉蝎子、掏知母、刨甘草、扒柴胡、捡杏和山桃,老王用自己的汗水接受着大山的馈赠。平日上山,老王是不穿鞋的,上山下洼,鞋子很容易烂,烂了又要妻子动手做一双,老王心疼妻子,因此上山总是光着脚,有人问他山上那么多的荆棘怕不怕扎脚,老王笑着说:“没事儿,习惯了”。老王确实习惯了,他宽大的手掌被生活的艰辛蹉跎着,如同崖畔上的红沙石,把向往生活的刀磨的无比锋利,凸起的青筋像钻进泥土的蚯蚓,脚踢板的老茧结了厚厚一层,即便是沙棘的刺也扎不进他的脚里。
命运从来不会辜负勤劳的人,在老王的努力下,三四年的光景就还完了十几万的外债,靠着勤劳还攒了些钱。逢年过节,老王还会买上十斤八斤羊肉,和儿女们坐在一起,美美的吃上一顿。前后巷子里再也没人看老王的笑话,有时还有人十分羡慕他,说他靠着自己的勤劳过上了好日子。前几年村里决定将“精准扶贫”补助金给老王家,毕竟一家子都没文化,微薄的收入全靠一身子的力气,但老王还是婉拒了,他认为自己现在过上了好日子,村子里有比他更需要帮助的人,就把名额让了出去,有人说老王傻,但更多的人对老王竖起的是大拇指。
生活中多少人抱怨命运不公平,以至于对未来失去信心,开始破罐子破摔,殊不知,命运不是等待,而是拼搏。艰难和困苦就像一片浮云,遮盖得了天空一时,却遮盖不了一世,若是我们都像老王那样,把对命运的不甘付之于行动,那我们的生活就会少了抱怨,多些满足。(汉钢公司炼钢厂 薛生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