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乡下父母家吃饭时,正好表弟带着新弟媳一同来看望二老,姑姑也一起到来,一家十几口人要想围坐在同一张小桌边上,板凳就不够了。这时父亲想到了在库房里闲置的小方凳,立刻差我去搬出来。小方凳还是原来的样子,矮墩墩的,留给孩子们坐正合适。
我把小方凳搬到太阳底下,掸去因搁置太久而落下的灰尘,小方凳原木的纹理就显现了。孩子们没见过小方凳,稀罕地坐在上面玩,我心里油然而生出一些对于往事的感慨——这些小方凳都是父亲十多年前的手工杰作。
父亲的手很巧,我小时候玩的玩具、手里打的弹弓、陀螺等都出自父亲之手。那时候没有现在的娃娃们玩得那么花哨,当时我们的玩具多数都是由家里人自己动手做的。父亲不仅会废物利用,用自行车内胎给我做弹弓,用木头给我旋出个陀螺,家里的椅子、小方凳、长板凳、案板等都是他的杰作。农闲时,小院里时常出现成堆的刨花,刨花像是浪花一样堆在父亲脚下。小院中间摆放着一个半人高的木架,木架上放着木板和刨子,木架下堆着刨花,父亲穿着一个黑色的皮围裙,半弯着腰,一下一下地推着刨子,每推一下,木板上就起一层刨花,不多一会儿凹凸不平的木板就被推平了。于是,他拿出墨斗,在木板上弹下一条条墨线,这些墨线在旁人看来,有些杂乱,但是父亲顺着墨线把一块块木板锯下来后,再通过榫卯结构的拼接或者直接用钉子砸,一个个结实的家具就做好了。
农村的农闲一般只有冬季,整个冬季,小院高高的院墙挡住了寒风,父亲沐浴在日光里,一下一下,刨得热火朝天,刨得汗水淋漓。父亲打制小家具时,我喜欢在边上看,曾有一段时间,我梦想着自己长大后能当个木匠,因为在我眼里木匠十分了得,他们能把平凡无奇的木头制作成或是实用,或是精美,又或是复杂的家具,像是变戏法一般。所以每当父亲忙忙碌碌时,我也忙得不亦乐乎,给父亲打下手,给他递斧子、刨子、锯子、尺子,有时候父亲也委我以重任,让我给木板弹墨线,久而久之,在父亲的熏陶下,我也能简单做些小板凳、花架子,只是现在买什么都比较方便了,我的手艺也就荒废了。
父亲在各种工具和木材间,俨然就是一位民间画师,他用自己的双手勾勒出幸福惬意的日子。如今,再看到这些被岁月尘封的小板凳,往事涌上心头,心中暖流阵阵。在一大家子人热热闹闹吃完饭后,我带了两个小方凳回去,虽然家里用不着,但放在那里也是一种念想。看到那些小方凳,我就仿佛回到了冬天的太阳下,如同坐在小院中观看父亲打家具,听刨子声声钝响,闻父亲的旱烟香。(汉钢公司计量检验中心 张小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