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端午,很多风俗与外地并无二致。原先觉得也不过是系百素子、贴五毒、贴符、饮雄黄酒、吃粽子之类的,除了粽子是从小到大难以忘怀怎么都放不下的,其他的倒是平平无奇,让人兴致缺缺。
有时甚至在自诩为“一个完完全全的大孩子”时觉得,连那对粽子难以冷却的爱也不过是因为残存的那些“小孩子对吃食的好奇”作祟而已。
然而又是时近端午,我踩着五月的尾巴一头栽进六月,没能逃过“春困秋乏夏打盹”的魔咒,坐在小书舍前捧着本《汪曾祺散文集》昏昏沉沉睡去又迷迷瞪瞪被粽香叫醒。很意外的居然因为心中过于欢喜而感到忙乱。毛手毛脚地掉了书,又慌里慌张往四下看。
原来是一个老人驾着辆三轮卖粽子。意识到自己在因这老人年纪与奶奶相近而欣喜时,我猛然惊觉——兴许不是什么残余的小孩子气在体内作祟,我也不过是因为两个人爱上了粽子的味道。
我跑去买了个小棕,边捧着吃边想着从前。人越小越不愿寂寞,小孩子总是爱热闹,端午节多半是小时候孩子们除春节之外,最盼望的节日,我自然是也不例外的。当我还是个不用上学的“小土豆”时,一天天的也不过是吃吃睡睡玩玩,倒是从来没有过与现如今的“端午节等于放假等于玩耍”之类的概念,小时候的我盼星星盼月亮地想端午也不过是挂念着一口吃食。
然而,或许是为了点节日的仪式感,妈妈平日里总是不怎么肯做粽子,只有到了端午前一两周才会开始一锅锅的做。那时的我也顾不得贪玩,一到半下午就疯跑回家,带着一身汗冲进厨房,满脑子想着的只有吃粽子。每每一头撞进厨房,看到的都是两个忙碌的身影----奶奶和妈妈。
现在回想起来,包粽子时的两人总是一坐一站,伴随着蒸锅和灶火的“滋滋”声,坐着的那个顶着头半白的头发,低眉垂目,专心给手里新包好的粽子绕着线;站着那个依稀可见再年轻些时的动人风姿,脑门上是一层薄汗,手上动作不停,忙活着关火捞粽子。
随着慢慢长大,同样的场景在我眼前不断展现,每逢端午两位长辈还是那样忙碌,我却早已经不再毛手毛脚地疯跑回家。长大后,我总爱轻轻倚靠在门边,贪婪地吸着鼻尖萦绕的愈发浓郁的粽叶香气。
叶的清香和米的甜糯间,关于端午的汗水与馨香早已在我不知不觉中破皮入骨,再难忘怀。洗米、沥水,煮叶、包裹、翻折、蒸煮……仔细想想,妈妈和奶奶的一动一止都被我贪婪地刻在脑中,随着棕香伴随我越走越远。
两人的身影才是我对粽子最根源的喜爱,现如今端午对于越来越多的人倒也不过是合法放假的代言,可我依旧如狂热信徒般的惦念着那沁入骨髓的粽香。
微风拂过,细碎的阳光从头顶叶隙中撒下,刚刚好映在翻动的书页上。我看到,下一篇是《端午的鸭蛋》。汪曾祺老先生想起端午总想着鸭蛋,我想起端午总脱不开粽子。
端午于我是粽子,粽子于我便是家的味道。(汉钢公司设备管理中心 刘 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