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亲朋好友的眼里,我的父亲是一个极其乐观、无忧无虑的人,干任何事情永远都是天塌不惊的节奏,也没有任何情绪,我经常说他已经达到了不以己悲的状态。细细想来,看见父亲难过的次数真是屈指可数,也仅仅只是我爷爷和奶奶去世的时候他落泪了,其它好像就真没有了,但是那天他却悄悄的落泪了。
那个白天对我来说犹如晴天霹雳,母亲在电话哭泣着给我说父亲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医生说是骨肉瘤而且恶性程度比较高,如果不截肢的话,最多就剩下半年时间,让我回去商量这个事情,我一下子感觉天塌下来了,情不自禁的就留下了泪水,我一边安慰母亲说没事的,一边祈祷一定是医生搞错了,回家的车程有五个小时,在车上,我一直安静不下来,脑海里不时的闪现出父亲躺在病床上微笑的样子,可越是这样我的心里越是不安,泪水不停的往下流,望着窗外葱葱郁郁的山林和不时路过的车辆,感觉父亲十多年前送我上大学的那天就如同在眼前一样,那年父亲四十五岁,我二十岁,那天他送我去上大学,我们坐的还是绿皮车,将近有二十个小时才能到达目的地,旅途很累,但他始终都是微笑的。
到医院后,我洗把脸掩饰了自己的难过之后进了病房,房间里坐满了亲朋好友,看见父亲躺在病床上,我还没来得及开口之前,父亲就先说到回来了,然后笑呵呵的说他没事,都是小问题,一下子惊动了一大家子人,我也微笑着说养一段时间就好了,他说本来就没有多大事,医生说的玄乎,要死早都死了,也不会等到今天,然后他给我们说起了他与死神打交道的两次经历,第一次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他在在西藏当兵的时候,他和一个战友去游泳,遇到了发大水,把他一下子冲到了一公里之外的地方,当时在水里的时候想着可能就完了,可最后还好跟没事儿一样;第二次是退伍后回家搞运输的时候,开着四轮拖拉机拉石头,有一回在下坡的时候,刹车失灵了,眼看着要翻车了,他想跳车却没有跳出去,恰好也正是因为没有跳出去躲过了一劫,要是跳出去了,那一车石头就会压到他,他被吓出了一声冷汗直哆嗦,最后也还是没事一样。现在是第三次,他说这病不能完全听医生的,没病的都能吓出病来,他的自身状况他清楚,肯定也没事的,说着说着这种紧张的氛围就越来越舒缓了,好像真的和没事一样,病房的护士忍不住说我们到医院来家庭聚会来了。我们也都相信父亲没有事,那晚我留在医院照看父亲,虽然很累,但是睡不着,我又不知道和父亲再说什么,心中充满了内疚,想想自己参加工作以后,远离了家乡,没有了父亲的依靠,也缺少了对父亲的关心,当我觉得父亲还是年轻的模样时,其实他已慢慢老去,岁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让我更加自责与伤心,半夜里父亲翻阅着手机,借着那黑夜里的强光,我无意中看到了父亲眼角的泪水,为了让父亲没有察觉到,我想哭又不能哭,心如刀割一般强忍着。按照农村的习俗,子女成家立业后,父母就算了却了心愿,完成了人生大事,父亲完成了这些任务,他也就看淡了生死,只是本该到了安享美好时光的岁月,命运却开了一个玩笑,在生活面前,他更多的也是自责和无奈,那晚我们父子两都假装对方睡着了。
时至今日,每次和父亲打电话的时候,电话那边都能传来笑呵呵的声音,我总觉得那天只是做了一场噩梦。
现在的我也当了父亲,心里边那种莫名的感触越来越深刻,人生实苦,我们苦苦跋涉,抵达远方,终将懂得,普天之下,唯有父母情长,岁月易逝,我们疲惫不堪,不该忘了,孤独之畔,惟愿亲人造访,作为儿女就应该常回家看看父母。(汉钢公司旅游后勤部 李 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