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还是周末,哪怕不放假,人也会懒散下来。特意在电脑前重温了口碑不错的《七十七天》。关上电脑后,我很想玩味点什么,无奈,记忆里只剩下与《国家地理》杂志无二的画面。
北岛说:人总自以为经历的风暴是唯一的,且自喻为风暴,想把下一代也吹的动摇西晃。贾樟柯结合自己对电影创作的思考,对这句话有过一段非常值得深思的思考:在我们的文化中,总有人喜欢将自己的生活经历诗化,为自己创造那么多传奇。好像平淡的世俗生活容不下这些大仙,一定要吃大苦受大难,经历曲折离奇才算阅尽人间。这样的精神取向害苦了中国电影。
旅行成为一种精英文化和优质风景的紧缺性不无关系。在好几年前,骑行西藏、搭车去大理还是为人称道的颇具传奇色彩的故事。而近几年因西藏、云南线路的饱和,曾赋予穿行川藏线的勇士的光辉已变得暗淡。以风景为奇观博得观众眼球的电影也应市场而生,好像只有富有传奇色彩的经历才能绽放出璀璨的光芒。而鲜有电影关注普通人的世俗生活,在缓慢的时光中去感知每个平淡生命的喜悦和沉重。
看完《七十七天》的当天晚上,我独自在脑海中又重温了一遍贾樟柯的《小武》。
戴着粗黑边框眼镜,穿着大两号的西服,头时刻歪斜着,脸和眼神总是模糊的,是小武。一个90年代混迹于山西汾阳县城的以偷盗为生的年轻人。白天,他与几个徒弟穿梭在县城嘈杂的人群中,遇见合适的就“下手”,夜里,他则吩咐让手下的上交被偷者钱包里的身份证,由他统一包在信封里,塞进邮政邮箱,让它们得以回到失主手中。和他一同做过偷盗的曾经的生死之交靳小勇,因改行做走私而发家,以冠冕堂皇的企业家身份立足于县城,却因为维护名誉而疏远臭名昭著的小武,甚至连结婚办酒都未邀请他。小武买了金戒指打算送给喜欢的歌厅女孩梅梅,再去歌厅找她的时候,却发现她和有钱人跑了。他把金戒指送给母亲,被母亲转手送给大嫂。
我们看到的是一个近乎被边缘化的人。以违反社会秩序的形式谋生,居于社会中的最底层,名声狼藉,却一点都憎恶不起来。
对于小武来说,爱情只有短短的一瞬,就是在他去看望生病的梅梅,与其并排靠墙而坐的那个午后。梅梅说,要是有个热水袋就好了,旋即小武买回。梅梅这一次没有像在歌厅里唱《心雨》,而是王菲的《天空》,“我的天空/为何挂满湿的泪/我的天空/为何总灰着脸/漂流在世界的另一边/任寂寞侵犯/一遍一遍……”梅梅也是个颇有姿色,很有故事的女孩。
为梅梅买的金戒指未能送到,她就永远的消失在了小武的世界里。小武转而将戒指送给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母亲。而敏感又易伤感的他第二天便发现母亲将戒指转手送给大嫂。对于他来说,是失落并疼痛的,这是不一般的戒指,也是不一般的感情,也不应被如此潦草对待。
友情、爱情、亲情一样一样的暴露出裂痕。混乱的街道、面临拆迁的房屋、嘈杂的声响、维持不了的关系,一些美好的东西正在从我们的生活中迅疾消失。身为小武,逃离不了小武的命运。
据说《小武》在意大利放映时,坐在贾樟柯后面的一个长相粗鲁的男人哭了,他说他就像电影中的小武,这部片子使他想到了自己。小武或许是90年代中国县城的一个特殊案例,或许更是一个群体的集体写照。有情怀、有原则、有温情、深到骨子里的,却迷失在这个世界里,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彷徨来彷徨去,最后像一枚砂砾从社会这张大网中漏了出去。
有很多个小武,从来没有中国电影人愿意花费功夫去刻画他们。而受商业逻辑的俘虏,乐此不疲地挖掘戏剧化的、超现实的、快节奏的有超级大明星撑台的大片。艺术需要活生生为一个时代发声,而不仅仅受金钱奴役。或许我们也有过小武这样的生活,但我们假装忘记。
“当我们一个人的时候,如果我们有一种勇气,我们有一种能力去面对的时候,我们能够理解。有时候我们不能面对这样的生活,或者面对这样的电影,这是我们一整代人的懦弱。”——贾樟柯
(汉钢公司计量检验中心 刘兴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