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他“牛艮头”,是因为他性格倔,就像牛身上套车用的那个木制的“艮头”,硬!倔!其实何老头当年从部队复员的时候看起来腰杆挺直,说话时声如洪钟,加上又会开拖拉机,一度还是村里的红人。但时间一长,他那种说一是一、说二是二,没有回旋余地的倔性格就与家里人先格格不入起来,而且每当干完活一家人一起吃饭的时候,他就开始边吃边说什么艰苦奋斗,怎么做一个正直的人……每次等他没说完时,却发现除了老婆,孩子们都端着碗蹲到门前的树底下吃去了。
听说老何小时候家里穷,没有念过几天书,可是在部队时不仅入了党,还学了很多字,看过不少书,读了不少诗。农闲时,他找村里的老师要一些写剩下的粉笔头,给小孩子们在地上写上“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他说这些都是好诗,要好好念书,可孩子们大都觉得自己连老师布置的都不想背!于是,就笑着跑开了。可他还是那样,照样写,竟成了那棵老槐树底下一道独特风景。
除此之外,他还爱批评人,谁家儿子不孝敬父母了他就批评人家,说“百善孝为先”,谁家妯娌不和睦了他就教育人家“家和万事兴”。这样一来,小孩子们怕他让背书,老婆孩子嫌他脾气倔,年轻小伙媳妇怕他教训,竟渐渐使他成为了一个孤独的人,可他还是觉得自己是对的,他说他是一名党员,到哪里都要永远保持党员本色。
家里的地也没几亩,除了两亩麦地,其它地也都栽了苹果树,大家都想着怎样打工挣钱,没人愿意听他“说教”。老何空闲时依然去老槐树底下拿粉笔头或石头疙瘩练字,写自己知道的那些诗。有了“退耕还林”的政策后,他就承包了村子附近的一面山坡。上了山,他偶尔会下山取一些日用品,也不忘到槐树底下去给小孩子们用粉笔写几首激昂的诗句,进行一番“一粥一饭,当知来之不易”之类的教导。
他在山上给自己开凿了一个小窑洞,窑洞前搭了个防雨棚,上面盖着塑料布,门前挖一个水窖,用水泥处理了,用来收集雨水,遇上干旱的日子,他就担水浇那些树苗、蔬菜,两三年下来,他承包的那面山坡一片葱绿,出产的蔬菜瓜果除去自己吃,还不时送给村里的乡亲们,老伴和孩子们也看到了他的好,更看到了他的辛苦,便不时上山去帮忙,村里的人也看到了他的收获,纷纷效仿他,上山栽树、种牧草与蔬菜瓜果。
近些年,全国兴起了“全域旅游”“乡村旅游”,他们家刚好处在规划的旅游线路上,“牛艮头”老何和乡亲们辛勤绿化了的山坡成了这旅游线路上一道亮丽的风景,这回全村人都开始佩服“牛艮头”的眼光,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排斥他了,都跟孩子们说“牛艮头”是好人,肚子里有墨水,让孩子们多到老槐树底下听他讲三字经,弟子规等,用粉笔在树底下边写边读。时间长了,村里打麻将、吵吵闹闹的事似乎少了很多,人们空闲时搬个小板凳坐到老槐树底下,女人纳鞋底、鞋垫,给小孩子做老虎鞋,互相切磋技艺;男人们则相互交流修剪果树,科学种田等事情,村里一派和谐的景象。小孩子也开始叫老何“爷爷”了,其他人也叫他“老何”了。
渐渐地,老党员老何的“牛艮头”这个有着贬义和嘲讽的称呼逐渐被人们淡忘,只是成了他老伴的专利,因为他对老伴和儿女们还是以前那么倔,依然说一不二。(同兴公司 杨永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