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故以来,温柔一般是形容女性的。
在我的视线里,父亲是伟岸的,流动着山东人的血脉,具有山东男儿的气质,一米七六的高个头,宽宽的肩膀,身子板儿特别的结实,方正的国字脸有棱有角,寸板的短头发,永远都是精神矍铄。
在我的记忆内,父亲是火暴刚烈的,有着一个坏脾气,有着一股子倔强和不阿,三句话不合,就声大如雷,就火气大发,如果遇到看不顺眼的事和人,就是要出来说上两句,就要非抱打个不平。
在我的印象中,父亲是粗细条的,完全是粗枝大叶,不拘小节,说话耿直,做事直接,不善解人意的人,更不会说一些温情的话,更不要说去做一些暖人心的事了。
因为父亲的个性,因为对父亲固有的偏见,所以我很少和父亲沟通和交流,也很少去关心他的生活,更不要说走进他的内心了。但,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就是那一缕温柔却融化了我。原来,每一个人的内心都有着他最温柔最微细的一面。也正是因为这一件事,而彻底改变了我对他的看法,也改变了我对他的态度。
那是前年秋天的某一天,这一天,和平常一样,我照常上着我的班,干着我的工作。天下着霏霏细雨,大概是下午五点的时候吧,手机响起,我一看,是老爸的。老爸很少给我打电话,我也很少给老爸打电话,不知道是什么事,难道是家内有事情了,我不由得紧张了起来,我心里嘀咕着,忐忑着接起了电话,那边响起了父亲的声音:“你们厂在哪儿,我到勉县了,想来看看你们。” “你在哪儿,在勉县?”我真的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不能相信,他不声不响地就悄悄地一个人来到了勉县,天那,几百公里的路程,翻山越岭,他从来没来过,还说来就来,一声不响,我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这是给我惊喜还是给我担忧呢,我脑袋里想着埋怨着,匆匆地请了假,就急急地赶往汽车站。
当我们赶到汽车站时,远远地,我就看见他拎着一个老式的手提包,在那儿东张西望,雨还在细沥沥的下着,散落在他已经花白了的头发里,散落在他的衣领里,袖肩上,衣服已打湿了一大片。不知道怎么,也许是好长时间没有回去了,我忽然间,就觉得他突然苍老了许多。我们连忙迎了上去,我一边埋怨着,他事先也不打招呼也不通知一声就来了,一边将他接上了车。我嘟嘟叨叨的,他只是笑着,也不回话,等我说够了,才说道“你们工作忙,我想娃了,也想你们了,也想来这儿看看,所以就来了。”这在平常人听来,就是一些很普通很普通的话语,但在我听来,却倍感温暖,因为很少从父亲的口中听到这么温情的话,我不知道怎么了,喉头竟然哽咽了。是啊,出门在外好几年了,在这异乡他地能够听到亲人的这一番话语,怎么能不感到心暖呢。
接下来的一多星期内,老爸表现得还是异样的温柔,没有了火暴脾气,也少了份倔强执坳,你说怎样就怎样,你们怎么安排也都行,不知道是上了年纪老了,还是出了门注意了,反正让我感觉到好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其实老爸越这样我反而越不习惯了,再回想着老爸这大半生,突然感觉也挺不容易的。
老爸自小,听说是十岁不到就没有了妈,是爷爷既当爹又当妈将他们姐妹二人拉扯大的,爷爷原本就沉默寡言,加之从小缺少母亲的温暖,难怪就有了老爸这样的性格,但是仔细想想,我们家儿女多,老爸的大半辈子,都是在为我们的生活劳作辛苦,他的大半生都忙碌在几亩地里,早上背着晨阳而作,晚上靠着月亮而息,在生活最艰难时,他还放过羊,当过小工,他还制作过砖,烧过砖窑,挖过煤泥,卖过炭,什么力气活都干过,什么苦都下过,吃了这么多的苦,出了这么多的力,还都是为了一家几口那么多张的嘴。但不管生活在苦再累,他身子骨看起来还是那么的伟岸壮实,虽然现在年已近七十了,他看上去精神头依然是那么足,走起路来,腿脚灵便,像一阵风,说不好,年青人也未必能赶得上。人常说,什么样的生活,什么样的环境造就什么样的人,这样来回想一想,也觉得什么都好像自然了,老爸不是没有温柔,也不是天生就缺乏柔情的一面,只是生活的艰难,生活的不易,改变了许多,只是我们原来没有好好的思量过这许许多多,没有过多的去关注老爸的内心,去真正了解他的生活。
老爸在我们这儿呆了有一个多星期的时间,我们因为要上班,除了带他去了趟黎坪公园,也没有太多的时间来陪他,他就一个人在近处四处转了转,也巧了,走的那天,依然下着下雨,我送他到汉中高客站,离发车还有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我本想多陪陪他,但是他硬是将我“赶走”,一个劲的督促让我回去赶快上班,说他有的是时间,不着急,慢慢等。我坳不过他,只好先行离去,留下他一个人孤单的站在候车车里等候返程的车。
当我从候车室里走出来,雨还是细细洋洋的飘落着,几十年了,老爸曾经给予我很多,但最是那一缕温柔,我突然间泪水再也忍不住的流了下来,是雨水还是泪水渐渐迷蒙了我的眼……(汉钢动力能源中心机关党支部 张亚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