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放假,拥山携水,随心放逐,看云舒云展,听雨低唱、听风呢喃。加入游动的人流,眺望家乡一望无际的青麦,触摸青砖灰瓦厦子房,看看卧枕岁月的老屋,咀嚼那浓浓的乡情。
车到村中,一幢幢的新门楼,分不清彼此,一脚油门,车窜到邻居家的土堆里。邻居桐嫂惊讶的跑出来迎接,我说:“走错门了。”桐嫂两手在围裙上擦擦抓抓,说:“没错没错,就是咱家。”不等我辨清方向,她拉着妻子和孩子就进了她家大院。端水、沏茶、招待饭,亲切的使我的妻子和孩子真以为走到亲戚家了。没心计的老婆孩子,对桌上的“油蹄塔”、“菜筒筒”、“锅盔馍”、“魂顿馍”贪婪朵颐,我几次以眼色示意收敛、顾忌,桐嫂却以“到家了别客气”,吸引孩子的注意力,并不停地添馍夹菜。真是三日不见,刮目相看。
以前的桐嫂不是这样的,那时回到老家,亲戚邻里相拥看望,可桐嫂一家敷衍一下后,再不曾有过笑脸。爷爷百般讨好,但也换不得邻居的和睦。后来听村长说,嫌树种的靠墙了,猪圈修的靠房了,鸡跑到邻居吃粮了。爷爷一气之下,砍了树,宰了鸡,送走猪,从此两家人互不来往。每到我们回家看望爷爷,桐嫂都要在两家共用的路上设置障碍,不是摆上两摞砖瓦,就是积堆发霉的猪草,总之,我们的车别想顺利通过。
八十年代后期,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南方电子玩具厂来村招流水线上的工人,桐嫂觉得这是难得的挣钱机会,她挺着大肚子抛着媚眼愣冲老相好,求队长弄个临时工名额,队长恶心的把那半口包谷甑饭喷了桐嫂一脸,桐嫂急忙用围裙擦擦说“莫事莫事”,队长说:“我这剩饭是给猪吃的,咱两一说话自己倒给喝了,看恶心吧。”“队长你到是同意啊?”,桐嫂一边抹着脸一边问。队长被玉米甄呛得咳嗽,张了几次嘴都没说出完整的话,只好摆摆手让其赶快走。桐嫂回到家,高兴得几天都没发脾气,眼瞅着几只鸡在偷窥后院晾晒的粮食,她摸了摸打鸡的长鞭又放下了。
五月初,改变家乡面貌和自家经济命运的青壮年带着希望和嘱托,陆陆续续在队长家集合出发,桐嫂背着大包小包赖着,队长远远看见桐嫂就烦,怎奈哄她不走,赶她不近情理,实实无奈只好答应桐嫂老公代替打工。老公桐柱本不想去,一来夏收不远,早收早种,二来媳妇预产期在八月,那时家里没个劳力,搭把手都是困难。可被钱谜了心糊了眼的桐嫂哪能听得进去人劝,举着长鞭吆鸡一般硬硬地把桐柱赶上了南去的列车。
繁忙的村庄一时恢复了平静,充满朝气的田间村头,没了爽朗的笑声,鳏寡老人和未入学的孩子们从屋中挪到院中晒太阳。桐嫂依旧像个男人似的,早早扛着锄头下地,下午拔些野菜回家,长年累月把那厌烦的日头从东头背到西头。这天,她实实想不通,自己聪明能干,怎样瞎眼蒙心的就嫁给老实憨厚又不会挣钱的桐柱!心烦意乱,提着打牛的鞭子就出门,见鸡就抽,见狗就打,谁成想脚下一滑摔倒了,人与血模糊一片。桐嫂婆婆竭斯底力的呼喊,只有围看的孩子,哪有管事的大人。队长来了,也只是各家各户才找驴车,爷爷闻听救人,顾不得往日的恩怨,发动自家的四轮拖拉机,拉着桐嫂进了镇医院,镇医院不敢接手,爷爷一秒都不敢耽误,直接送到县医院,医生说“再晚上一分钟,大人小孩命都不保。”
孩子来的不易,虽说早产,但桐嫂袒护疼爱,满月时已长得健壮可爱,桐柱两口满心欢喜,卖了老娘的首饰准备两桌酒席,可谁也请不来。让队长请,队长在村上转了一圈回话说:“世上还真有设宴没人吃的奇事,看来桐嫂你今后要学会做人哩。”话音刚落,桐柱端着掀就把占在路中间的砖瓦铲到自家院内,桐嫂也赶出来帮忙,连同没用的猪草一同抱走了。队长点着头背着手恶狠狠的吐了两口痰,说“真恶心!”。
“大兄弟,你也吃吧,回到家你还生分啥。”桐嫂再次热情招呼,我才恍然大悟,觉得该去老屋看看了。桐嫂领着,其实就几步距离,两家庄基平起,院内干净整洁,像是刚打扫完。院外没有界墙,门楼和桐嫂家门楼一线盖起,紧紧挨着,两家门楼正中刻有朱漆大字“富不忘邻”,“和睦如亲”。这是我的老屋吗?桐嫂看出我的心思,赶紧拉住我的孩子说:“这是你哥哥新修的,没有祖爷的恩德那有他的今天。”
回家的路上,妻子不停夸赞我的老家富裕,我心里美滋滋的,因为那里,人心向善,心存感恩,爱富却有心。 (龙钢集团西钢公司:罗维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