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时候，有人喜欢拉着父亲的手蹦蹦跳跳，不怕摔倒；有人喜欢骑在父亲肩头挥着小小的胳膊，觉得离着天空更近了；有人喜欢依靠父亲的后背沉沉入睡，留下笑容，还流下了口水。而我喜欢下雨天，躲在父亲的雨披里，搂着他的腰，听着雨珠打在雨披上啪啦啪啦的响声。

上小学时，父亲生意失败，为了还债，家里搬到一个离学校比较远的地方。整日在外奔波，很少回到家中的父亲，便又多了一项工作，下雨天接送我上学。那时候家里的气氛很凝重，母亲做好饭也不再等着父亲，草草吃完，便也出门找活干。经常是我一个人呆在家里，眼看着天黑，不知不觉睡着，又在母亲的炒菜声中醒来。吃过早饭，便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向学校狂蹬，想逃离。而下雨天，是我能见到父亲为数不多的几个日子。

那个时候，小县城还没有天气预报，明天下不下雨，就用土办法--看前一个晚上天上的星星。但绝大多数的日子，星星都清晰可见。所以外面狂风怒号、飞沙遍地，我都会躲在被窝里偷偷笑。当别人家的孩子还在抱怨下雨天多麻烦时，我已经早早的穿好自己的小雨鞋，拿出雨披放到摩托车上，等着父亲出来。坐上摩托车，用雨披把身子遮严实，雨披内就成了一个暖暖的小世界。行驶在柏油路上，轮胎碾过路面，卷起一层水雾。我兴致盎然的猜测着脚下的方寸空间是哪里，时不时撩起雨披，猜对了，就是雨水打湿了脸也高兴；猜错了，就懊恼的拍几下坐垫，父亲沙哑的声音也会响起:“抓紧了。”我便老实的抱着父亲，继续我的猜路大业。有的时候风大了，我便抓紧雨披，怕雨水进来，打湿父亲的身子，可父亲露在外面的裤腿总是湿的，脸上也满是雨水。我就想世界上有没有一种雨披能把父亲遮得严严实实，要是没有，就自己发明一个。有的时候也会胡思乱想，怕自己裹着雨披被风刮走，一路上稍有风吹草动，就一阵担心，直到到站才踏实起来。雨过天晴，我便把雨披拿出来认真洗了，踩在板凳上，把它晾起来。我知道，它是我小小的世界，有它，外面的风雨，就再也进不来了。

过了几年，家里有了车，雨披就再也没有拿出来过。父亲越发的忙碌，下雨天我上学更多的是坐出租车。在车里，我看着路边那些坐在摩托车后座上撩起雨披呼扇呼扇的调皮孩子，站在摩托车前面踏板时不时回头跟母亲说笑的孩子，我有些羡慕。那红的、黄的、蓝色的雨披，各色的雨伞、各式的雨鞋，为这冷冷的下雨天增添了许多温暖。但我也知道，坐在出租车里，何尝不是父亲给我披上另一种“雨披”，为我挡风遮雨。

结婚后，我与父亲的交流越发平淡。简单问候几句，便是长长的沉默。这可能是一个男人老去，一个男人成长的过程。有些话，想说却开不了口，只能沉淀在心里。

小时候，乡愁是一件薄薄的雨披，我在里头，父亲在外头。

长大后，乡愁是电话里的问候，我在这头，父亲在那头。（龙钢公司党群工作部 杨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