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年轻的时候就好对着人大声说话,你让他声音小一些,他却使着性子更大,他说:“我就这脾气!”现在我们总是大声对着他说话,他却似懂非懂地问:“你们说啥?再大声些!”还一边把耳根子往你跟前凑,我们就站在他跟前相觑而笑。她就是我的外公,一个对人总是实心实意的老好人,也是为生活奔走的苦命人。
在我还只有七八岁的时候,经常寄宿在外公家,外公总是会给我煮鸡蛋,而且一煮就是七八个,他会把热腾腾的鸡蛋捞出来,放在凉水里浸一会,去壳,大老远就开始唤我,“孙女,过来吃鸡蛋喽……鸡蛋白嫩白嫩的,快来……”他唤我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大。起初,我对于吃鸡蛋也非常稀罕,毕竟在那个哪家每天能吃上两个鸡蛋的年代,就算是再幸福不过了。我外公他也是这样认为的。
寄宿在外公家,吃鸡蛋已经成了我的日常。慢慢地,我开始拒绝吃鸡蛋,每次他喊我吃鸡蛋,我就会用卫生纸揉成小纸球,塞进耳朵里,即便是再大声,我也假装听不见,只是远远地对着外公笑。最后,他会大步朝我走来,继续拉着我吃他煮好的鸡蛋,我表示很无奈,他却觉得很欣慰。
现在,外公80多岁了,一根拐杖支撑起了他全身,只是他说话还是那么大声,脾性一点也没变。周末一有时间我就去看他,他总是会倚着拐杖,离大老远就冲着我笑。我大声问,“爷爷,您最近感觉身体怎么样?气色倒看着挺好的……”即便我重复很多遍,他还是原地不动,冲着我笑。我慢慢发现,因为他老人家上了年纪,我和他的对话越来越少。后来,我进了家门,就不喊外公,学着像他一样,我对着他笑,他慢慢地就懂了。而后,他蹒跚地走到我跟前,“外公都想你了,你给外公拿什么好吃的了?”我只是把东西挪到他跟前,开始扒拉给他看,我对着他笑,他也对着我笑。
看着外公从一个壮实的汉子,变成了弯腰驼背的老人,其实真的有些心酸。听母亲讲,外公从二十来岁当兵那时候起,就开始扛枪,在枪炮声中练嗓。现在他老了,再也不喊我吃鸡蛋了,似乎我们之间变换了身份,但是,一成不变的还是久违的笑容,那是最温柔的回应……(龙钢公司 张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