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先锋】国家测绘地理信息局第一大地测量队:
不忘初心 方得始终
61年,5700多万公里、地球的1400多圈,零下45摄氏度、59摄氏度。有这样一支队伍,有这样三代人,这是他们跨越的时间、用脚丈量的空间、体验的冰与火的温差。
他们的名字也格外雄浑有力——国家测绘地理信息局第一大地测量队。攀高峰、走荒原、下南极、入沙漠,中国版图在他们身后徐徐展开。珠峰测量、油田开发、震后重建、西气东输、卫星上天……他们又是默默无闻的开路先锋。
40年前,他们代表中国第一次向世界呼喊出珠穆朗玛峰的高度。40年后在党的生日这天,6位参与我国首次自主珠峰测高的老队员、老党员收到了习近平总书记的信,信中总书记肯定了他们建立的功勋,并借此勉励共产党员在党爱党、在党为党,忠诚一辈子,奉献一辈子。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这是总书记信中的话。回顾初心,他们把脉祖国大地的雄心仍然跳动着,展望未来,“热爱祖国、忠诚事业、艰苦奋斗、无私奉献”的测绘精神正在代代流传。
在地图上绘出新中国
“走在龙头,位在龙尾”,如果将国家建设比作一条龙,这就是测绘队员对自己的定位。我们耳熟能详的大多是石油人、地质人、水利人,却不知他们的工作都需要测绘人做铺路石,先做好探路测量。“测绘工作是尖兵,但毕竟不是主力,序列当然要排在后面,我们甘当服务员。”国测一大队的队员们说。
这样的豁达,因为他们胸怀着祖国河山。
新中国成立初期,我国仅有约1/3的地区进行过精度较低的测绘。于是,拉着骆驼、牦牛、架子车,国测一大队的队员们开展了大规模的大地控制测量。在零下30摄氏度以下的天山,大家夜晚睡在帐篷里,身下嘎巴乱响,爬起来一看,帐篷下已经闪开一道道冰裂缝。粮食吃光了,他们从老鼠洞里挖过蕨麻。被野兽咬伤,他们像关云长那样刮骨疗伤。
经过几十年的南征北战,1975年,国测一大队的杨春和、吴泉源、郁期青、邵世坤、薛璋、梁保根、张志林、陆福仁,终将测绘点布设到了海拔7090米的珠峰营地。此前,珠峰的高程数据一直被国外“测量权威”垄断,我国版图也被迫沿用那些并不准确的数据。
珠峰北坳,是一垛500米高、坡度达70度的雪墙。测绘队员比登山队员还要艰辛,他们的背包里分装着仪器、脚架,每人负重超出50斤。郁期青发烧41度,被抬下山抢救了20多天才脱离危险。当他醒过来,看见报纸上写着:他的队友已在世界屋脊上发出了中国声音——珠峰精确高度海拔8848.13米!
“你能说我们工作不好吗?我可是看遍了中国的锦绣河山啊。”张志林说。
这样的豁达,因为他们目睹、经历了生死。
1959年,在新疆阿勒泰尖山测区,组长宋泽盛为了拖住向深涧里滑去的队友,身体失去平衡,滚下几十米的山崖牺牲。1963年,在甘南腊子口,队员钟亮其遭遇了土匪袭击,为保护队友他宁死也未透露驻地地点。
邵世坤亲眼目睹队友黄杏贤被冻死在新疆姜太勒米堤观测点上,再苦再累没掉过一滴泪的邵世坤嚎啕大哭,带着队友遗愿,他们拿下姜太勒米堤。
随着测绘装备的改善、安全措施的加强,1991年至今,测绘队员遇难的数字终于停止了。但他们的牺牲永远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代测绘队员的心头,成为砥砺他们前进的丰碑。
前路有车,后路有辙
1960年4月,在新疆南湖戈壁,水桶漏了,31岁的吴昭璞把仅有的水囊递到一位年轻队员手中,让队伍撤离找水,自己留下看守仪器资料。3天后,队员们找到吴昭璞时,看到他一米七的身子干缩到不足四尺,静静地躺在戈壁滩头。帐篷里所有牙膏都被吃光了,描图用的墨水被喝干了!但资料却整理得整整齐齐,他的衣服严严实实盖在测绘仪器上。队员们带回了他背包里的3斤红毛线,这是他在县城里买给即将临盆的妻子的礼物。
吴昭璞牺牲十几年后,他的儿子吴永安穿着那3斤红毛线织成的毛衣来到了国测一大队,成为其中一员。
“前路有车,后路有辙”,在第二代、第三代队员眼中,薪火相传就是这么简单。
“我们不曾有怨言,况且我们现在比他们幸运多了。”第三代队员任秀波说。如今他们引进了国际领先水平的仪器,过去一个小组一年只能测200公里,现在能测1000公里;如今他们不用牵着骆驼和牦牛,而有了越野车,在珠峰上都可以与家人视频、通话。
但大地测量队的属性和使命没有变。2005年,国测一大队再次承担了测量珠穆朗玛峰高程的任务,这回的主角是4名第三代队员。这次,他们带回了珠峰新高程:8844.43米。
苦中作乐,铁骨柔情
“远看像讨饭的,近看像逃难的,仔细一看是搞测绘的。”说起这句人尽皆知的自嘲,老师傅的皱纹里都漾着笑意。他们将苦难化作幽默。
珠峰脚下绒布河边,沈恒辉两次滑落到冰冷刺骨的水中,他还呵呵一乐:“‘沈’字有三点水,刚落了两回水,看来还得再落一回。”
扒开他们的铮铮铁骨,却是满浸愧疚的柔软的心。“有女不嫁勘探郎,日日夜夜守空房。”一年10个月以上都在外作业,只有队员家属们能领会这句话的心酸。春天出发,冬日归来,妻子穿裙子的样子没有见过,孩子的成长他们缺席,父母生命中的最后一段时光有人也无法陪伴。
任秀波说起一次测量中遇到藏羚羊的情形。看到车辆驶近,羊群慌乱逃散,其中一头母羊即将临盆。测绘队员马上停车,远远地守望着母羊生产、小羊蹒跚站立的全过程。当时他们的心中溢满柔情,感动于自然的美丽与神奇。不知他们当时是否也想起了自己的孩子,想象着自己错过的孩子们的牙牙学语、蹒跚学步?